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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文學浸潤心靈

發(fā)布時間:2024-07-12 09:47:52 | 來源:人民日報 | 作者:黃培昭 | 責任編輯:孫靈萱

黃培昭

6月18日,第十七屆中華圖書特殊貢獻獎頒獎儀式在北京舉行。自2005年設立以來,這一獎項共表彰了來自63個國家的203位翻譯家、出版家和作家。今年,埃及知名漢學家、翻譯家阿卜杜勒·阿齊茲·哈姆迪名列其中。捧起獎杯的那一刻,他感慨萬千。在近半個世紀的歲月里,阿齊茲心無旁騖地投入中文教學、漢學研究及翻譯工作,出版了大量有關中國的譯作和著述。沉甸甸的獎杯是對他筆耕不輟的最好肯定。“我將不懈努力,讓中國文學浸潤更多阿拉伯讀者的心靈。”阿齊茲信心十足地對筆者說。

結(jié)緣中國文學

作為埃及愛資哈爾大學語言與翻譯學院中文系主任,阿齊茲身兼中國文化譯研網(wǎng)阿拉伯語專家委員會資深專家、世界漢學家理事會顧問委員會委員等職務。他的研究領域廣涉文學、歷史、外交、社會和哲學等,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方面造詣尤深,出版了《中國思想發(fā)展史》《中國文化要略》《活著》《原野》等30余部譯作和著述,獲得的各類獎項不勝枚舉。

阿齊茲對埃及漢學發(fā)展貢獻頗多,為當?shù)刂形膶W習者熟知。人們不知道的是,從一名中文學習者成長為一位知名漢學家,背后是他40多年來對中國文化的孜孜以求。

1977年,埃及艾因夏姆斯大學語言學院成立中文系,18歲的阿齊茲是第一批12名學生之一。兩年后,他被公派到北京語言學院(現(xiàn)北京語言大學)留學,獲得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碩士及博士學位。“在中國學習工作的日子里,我親眼見證中國經(jīng)濟和社會的飛速發(fā)展,親身感受到人民生活水平的巨大提升。為把中國改革開放的偉大成就介紹給阿拉伯讀者,我撰寫了第一部著作《中國的嘗試》,這本書至今仍是阿拉伯學者研究中國的重要資料。”陷入回憶的阿齊茲對筆者說。

1989年,阿齊茲出版第一部譯作——曹禺的《日出》。這是首部由阿拉伯國家譯者從中文原著譯為阿拉伯語的中國戲劇作品,在阿拉伯國家發(fā)行后引起極大反響。在艾因夏姆斯大學中文系每年舉辦的中國文化周期間,《日出》至今仍是保留劇目,常由學生們排練上演。

阿語譯本《日出》出版后,阿齊茲在導師李潤新教授的陪伴下拜會了即將住院治療的曹禺。對于這個初出茅廬的外國譯者,和藹可親的中國文壇巨匠給予了熱情鼓勵。“曹禺先生接過《日出》時非常欣慰,他說《雷雨》《日出》等劇作此前尚無阿語譯本,我的譯著填補了這一空白。”近10年后,阿齊茲又翻譯了老舍的《茶館》和郭沫若的《蔡文姬》。再次登門拜訪曹禺時,“他笑著對我說,‘您是一座橋梁。’”阿齊茲說,這段際遇至今仍清晰地留在記憶里,他非常榮幸能將曹禺先生的作品帶到阿拉伯世界,未來將繼續(xù)以做“架橋人”為榮。

譯文精益求精

翻閱阿語譯本《日出》時,筆者注意到,阿齊茲在譯文遣詞造句方面費心思量,頗為考究。阿齊茲說,作為世界上兩種古老、優(yōu)美的語言,阿拉伯語和中文有著迥然不同的表達方式,折射出雙方文化背景、思維模式和風俗習慣等方面的差異,這對翻譯構成很大挑戰(zhàn)。因此,譯者需在吃透作者原意的基礎上,做出恰當取舍。例如,阿齊茲將《日出》的標題譯為Shuruk Shams而非Dulua Shams。在阿拉伯語中,Dulua專門表示日月星辰升起,阿齊茲卻選擇了原意為“東邊”的Shuruk,令標題可以理解為“太陽從東邊升起”。

一詞之差,蘊含譯者匠心。曹禺在《日出·跋》中寫道,自己把砸夯工人的集體呼聲當作日出后光明的象征,“真使我油然生起希望的還是那浩浩蕩蕩向前推進的呼聲,象征偉大的將來蓬蓬勃勃的生命”。“這是多么讓人熱血沸騰的句子!如果沒能把‘日出’這個最重要的意象翻譯好,整體譯文就會大打折扣。”阿齊茲說。

譯介中國文學時,阿齊茲并未止步于文字精彩,而是不斷思考如何讓譯文更易被當?shù)刈x者接受。翻譯老舍的《茶館》時,阿齊茲特意撰寫了長達150頁的前言,半個世紀間的歷史人物、時間節(jié)點和重要事件融匯其中。借助前言,阿拉伯讀者得以更好地理解劇作。“阿語譯本《茶館》第一次出版是在科威特,緊接著是埃及、黎巴嫩。2009年,我的譯本還榮獲埃及全國翻譯獎。把老舍先生的名作帶給阿拉伯世界的讀者,我做到了!”阿齊茲自豪地說。

傳遞思想文化

如今,阿齊茲已過耳順之年,對于翻譯事業(yè),他依然熱情澎湃,幾乎每天都在閱讀、翻譯優(yōu)秀的中國作品,可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阿齊茲說,在當今世界文學版圖上,中國文學熠熠生輝、個性鮮明,高質(zhì)量的翻譯愈加重要,“翻譯就像橋一樣,準確溝通兩種優(yōu)美的語言。如果質(zhì)量不過關,就無法把優(yōu)秀中國作品里的精妙之處順暢傳達給阿拉伯讀者”。在阿齊茲看來,優(yōu)秀的翻譯家需要“十項全能”,扎實的語言功底、文學修養(yǎng)是基礎,更重要的是對對象國幾十年如一日的關注和研究。

文學翻譯為阿齊茲打開一扇門。通過持續(xù)譯介中國作品,他不斷研究中國歷史和哲學,無論是對翻譯事業(yè)的思考,還是對中國過去與現(xiàn)實的認知都愈發(fā)深入。阿齊茲回憶起翻譯《中國文化要略》的經(jīng)歷,稱其為“一個自我提升的過程”。在翻譯過程中,他對中國古代文化與哲學思想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并對中國歷史文化傳統(tǒng)的傳承與發(fā)展有了更為系統(tǒng)的認識,激勵他繼續(xù)翻譯《論語》《老子》等中國經(jīng)典典籍。例如翻譯《論語》時,阿齊茲詳細講述了孔子生平,用通俗易懂的語言重點介紹了他在道德和理想方面的求索。

阿齊茲將中國的思想文化比作一條長河,橫亙古今,綿延不絕。在他看來,《論語》等中國經(jīng)典蘊含的不僅是文學價值,更凝聚著中國人的道德準則和哲學思考。他說:“孔子討論一個人如何成為理想的君子、個體在社會中的作用,以及社會如何臻至和諧……這些命題的重要性不會被時間磨滅,先哲們的思想傳承至今——中國古代哲學的核心是‘人’,現(xiàn)在中國政府‘一切為了人民’,這是自然而然的傳承。”

談及當前的工作重心,阿齊茲說,自己正致力于中國當代文學作品的譯介,他要把文學作品中活力滿滿、魅力十足的中國介紹給更多阿拉伯讀者。“解讀中國故事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需要翻譯家與漢學家代代接續(xù),持之以恒。而我,將與阿拉伯世界的讀者們一起,通過中國當代文學作品這扇門,一步步走近這個偉大的國家,閱讀一個個精彩的故事。”